他凝视素帕半晌,才沉沉道:无事。
他的话虽是这样说。
言罢,他却将素帕攒成团、紧紧握在掌心,迈步缓缓走到那内侍身前。
步煜走得越近,那内侍便将头埋得愈发低。
小太监耳背微红,一张脸却是煞白如纸。他似乎是在紧张,又似乎是在害怕,双肩暗暗打着哆嗦。
忽尔一道冷风至,吹来太子殿下身上的兰花香气。
小内侍抖得更厉害了。
半晌,他听见极为冰冷的一句:
你叫仰青?
是。
那内侍畏畏缩缩的,一声是也回答得分外小心而迎合。见状,步煜心中生起厌烦他虽没有那么厌恶阉人,但看着眼前这名仅有一面之缘的内侍,他的内心不可遏制地生出一阵反感。这反感比他憎恶步瞻来得还要猛烈,甚至还有几分莫名其妙。一场大雪过后,暖融融的日光倾洒下来,落在对方灰扑扑的衣衫上,内侍眼睫颤抖着,根本不敢抬眼望向身前之人。
片刻,太子煜冷着一张小脸,沉声道:
孤的母后,很喜欢你?
闻言,仰青忽然扑通一声,竟径直跪倒在他脚边。
奴才不敢!
他抖得更加厉害,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,没有任何的风骨与气节。步煜垂眼睨着,看着对方就像是一滩软绵绵的烂泥。那烂肉腐臭,令人作呕的气味却埋藏不住更为冲鼻的欲望。令小太子再度往前迈了半步,随着这步子,他腰间莹白耀眼的玉坠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听着玉坠之声,仰青感觉出来对方的靠近。
他将脸伏得更低,屏息:太子殿下
太子冷声:抬起头。
他咬了咬嘴唇,小心翼翼地将下巴再度望上抬了抬。
只一眼,望入一双冷淡成熟的瞳眸。
太子年纪虽小,眸光却极为锐利。在他身上,有种独属于上位者的、与生俱来的压迫感,竟令仰青微微感到窒息。
太子煜问:
你是什么身份。
藏春宫内侍。
太子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,又冷冰冰重复了一遍:身份。
男孩的目光宛若尖刀。
仰青只觉得,对方口中的那两个字,直将他身体外包裹的那一层虚荣感尽数刺破、剥落,他虚伪的尊严如同脆弱的碎渣,迎着太子的目光一点点抖落下来。小太监的面上白了一白,紧接着,他的眼皮上竟浮现出青白色的血管,片刻,他阖上眼,无力道:
阉、阉人。
是了,他是阉人,是奴才,无论皇后娘娘如何喜欢他,他始终都是一个低贱的下人。
仰青面色灰败。
烈日灼灼,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刺瞎。太子一袭紫衫,立于烈日之下。
记住你的身份。如若你敢有丁点儿不恭之心,孤定会将你碎尸万段。
步煜没有将他捉去藏春宫。
看着那内侍踉跄离去的背影,一侧的戚卞玉不免有几分疑惑。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侧,她能敏锐地察觉出殿下的情绪有些奇怪。可究竟是哪里奇怪?卞玉也说不上来。
不等她走上前,太子已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。
戚卞玉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。
这是一个女人的帕子。
戚卞玉接过手帕,捏着其上的桃花。
这质地,这触感,这等细密精致的针脚。
不像是小宫女的帕子,反倒
戚卞玉不解:殿下?
太子侧对着她,冷淡丢下一句:烧了。
烧得干干净净,一点痕迹都不要留。
自从那日在藏春宫外撞见了太子煜,仰青一直心有余悸。
他生怕自己对皇后娘娘的心思从中暴露,更怕太子将他偷藏皇后手帕的事捉住、带着他去娘娘那里对峙。
毕竟自己心怀不轨,且对方不是旁人,而是太子煜的生母,是当今的大魏皇后。
一连好几天,仰青都战战兢兢,不敢去见皇后。
正在后院发着呆,他忽然听见一声唤。绿芜似乎找了他许久,终于看见石柱子后他的身影,急匆匆地跑过来:
你这几日躲到哪里去了?皇后娘娘传唤你,一直都见不着人。快去内殿,娘娘还未歇息下呢。
仰青结结巴巴,闷闷地应了句:喔。
绿芜催促道:快去快去。
仰青不光按摩的手艺极好,先前也识过字、会念一些书。姜泠喜欢在入睡前将他唤到内寝里,先令对方替自己按捏头部,而后又命对方为自己读书。
自从回了皇宫,她经常睡不了一个踏实觉,时常会在梦里梦到先前所发生的事,而后冒着一整个后背的冷汗惊醒过来。
可自从她将仰青带回藏春宫后。
对方很温柔细致,乖巧听话,对她说一不二。
他会在睡前轻柔地按摩她的头部,会温声细语地哄着她。每当姜泠入寝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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